江南柴火灶（转）

在路上

去朋友家太湖边的新家玩，带院的三层小楼，院门两侧门房分别设为厨房与餐厅，安逸又整洁，哪哪都好，即使拿来开民宿都是不错的选择。对于我这样有幼年常在农村生活经验的怀旧之人来说，崭新厨房里没有保留一个传统的柴火灶头，似乎有些小小的缺憾。


在过去的年代里，乡村生活中最让人安心的莫过于一堆堆挨着墙角、积在檐下或垒在房前的柴火垛了，一眼瞥见便让人觉得暖意融融，心底无比踏实。这种感受是古今、东西共通的，连梭罗在他的《瓦尔登湖》中也写过：“所有人看到了自己的柴火堆都会非常欢喜。我也喜欢把我的柴火堆放在窗下。”


就柴火的质地来说，东西南北中，各地选用的会略有不同，但总的来说，分为木本和草本。江南是鱼米之乡，平时用的都是稻草，水稻成熟后，把收割、脱粒后留下的稻秆晒干而成。稻麦秸秆易燃、火旺，但缺点是不耐烧，点燃后，轰的一下，迅速灰飞烟灭。要想努力让它们多烧一会儿，就必须先学会扎一个合格的稻柴结，再学会适时添柴。吴江乡亲习惯把稻柴挽成一个蓬松却不散架的8字或9字形，用火钳夹住塞进灶膛里充分燃烧，待它即将燃尽前，再续上一个新挽的稻柴结。这样9字形的打结法，我通常称之为“稻柴结”。


由此可见，烧火也是个技术活，既要火旺，也要省柴。尤其一个人下厨时，一边要掌握好灶头上的炒菜和煮饭功夫，一边又要兼顾烧好两个灶膛的火，炒菜和煮饭的火候是不同的，跑前跑后，忙得不可开交，因此开火之前和烧火间隙里，需要提前挽好几个稻柴结备用。若是两人分工合作，那么灶头工就会指挥火头工，什么时候火烧大点，什么时候火控小点。稻柴烧完后，定期清理灶膛灰是必修课，草木灰是天然肥料。


用作柴火的木材多来自树木的旁枝、块根等不堪大用的木头，不过其中也有品质之分。生长速度快的树，比如梧桐、泡桐等，木质较疏软，敲击能听到笃笃的中空声，点燃后火势虽大却也短暂，并不见得比稻柴强多少。与之相反，桑、槐、楝、榆、梓、构这些乡间常见的树种，甚至是毛豆杆子，在燃烧的持续性上明显更佳。每次烧豆杆，我脑袋里就会蹦出“煮豆燃豆萁”这句诗来。我们往往是在烧制需要长时间焖炖的大菜时才舍得用这些木柴，譬如逢年过节、婚丧嫁娶做整鸡整鸭、蹄髈方肉。


要是有苹果、桃、梨、枣等果树就更好了，木质紧实坚硬，劈出的柴火堪称上品，烧起来有果香，只是从前吴江乡间不以种植果树为业，所以很少有见这样的柴火。松柏类的木头油性大，火力持久，当样也是上乘的柴火，可是将松柏这种寄托着国人高洁寓意的树木拿来烧火，不亚于焚琴煮鹤之举。木柴最耐烧的部位是树根，因为它的质地最密实，但这是一树之根啊，岂能为了烧火而轻易取其性命。韦庄曾有诗云：“本期同此卧林丘，榾柮炉前拥布裘。”这里的“榾柮”指的就是树根。“门前积雪深三尺，火满红炉酒满瓢。”屋外大雪纷飞，室内有火有酒，白色积雪与红彤彤的炉火，再加之“林丘”这般的野逸联想，真是有色有味有闲情，羡煞旁人也。


开门七件事里，“柴”列第一位，这是世代相传的智慧。我们总爱说“人间烟火”，实际上是一种“提喻法”，用燃烧的柴火来指代平凡的生活。柴的更高级体现在于它还有一整套的诗歌表达。杜甫诗“胡羯何多难，渔樵寄此生”，范成大题“渔樵引入新花坞，儿女扶登小锦城”，高适说“我本渔樵孟诸野，一生自是悠悠者”，皆是以砍柴者的形象来想象一种超脱世事纷扰的生活。“白发渔樵江渚上”表征了超然的看客，是观望历史兴衰的智者。“坎坎伐檀兮”，樵夫同样是山水画中常见的点睛人物。


由罐装气、管道气代替柴火，诗意自然削减了几分，但这是时代的进步性，生活的便捷化，本无甚可责诘的地方。理虽如此，我还是怀念烧柴的日子。

来自安卓APP客户端

dayuer

反正不能烧松树枝

来自安卓APP客户端

溜溜大顺

柴火灶，小时候没烧够吗？

来自安卓APP客户端

悠游江东

柴火灶做的饭菜为啥有烟火气，据说是集锅的金，柴的木，井中水，燃烧之火，土砖的土这五行之力做成的！

来自安卓APP客户端

fangyulong

没事没事，不用急，人口持续下降，等到全国五六亿人口的时候，就可以实线了

多伦多知青

hj6977

看标题以为江南柴火灶餐饮店转让呢。